许海涛讲述剪花娘子库淑兰：无可奈何的是，这些古老艺术品越来越稀少，越来越难以寻见

许海涛纪实文学《成神》讲述库淑兰的艺术人生

引子

(资料图片)

二〇二一年，寒衣节前一天，无意间，或许是老麻特意安排的吧，文老师给我们讲述了库淑兰成神的故事。我至今忘不了。估计啊，永远也忘不了。

我叫金平，场面上，大伙儿叫我艺术家。惭愧，艺越来越稀薄，术倒是越来越密集，嘴上却说不出，毕竟还得靠“艺术”两个字吃饭啊。什么艺术？

《掷铁饼者》《大卫人体》《断臂的维纳斯》《思想者》等雕塑 —— 雕、刻、塑的艺术。 我跟古希腊的米隆、意大利的米开朗琪罗、古希腊的亚历山德罗斯、法国的罗丹一样，在某一种材料里，发现呼之欲出的美，借助锤子、凿子、刀子和其他所有可以利用的工具，大刀阔斧，又小心翼翼，让美的形象诞生。 换一种说法，美的形象诞生，雕塑家的工作是穿透表面去发现，做恰到好处的减法，把平淡的、芜杂的表面剔除，让隐藏深处的美喷薄而出 —— 不是去创造，只是去发现。这句话出自罗丹之口。与米隆、 米开朗琪罗、亚历山德罗斯一样，罗丹是成神 —— 神一般永在 —— 的大师。 虽然活儿与成神的大师一样，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雕塑工作者。 就像唱歌，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歌唱家。 虽然场面上被叫作“艺术家”，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离“家”有多么遥远。

托城市飞速扩张的福，跟随雨后春笋一般拱出地面的一幢幢、一片片高楼大厦，在刚刚形成的街心花园，刚刚栽上树木和花草的公园，刚刚浇筑过混凝土的主题文化广场，刚刚完成主体、开始装修的飞机场和高铁站，刚刚挂上牌子的经济开发区……我的作品 —— 圆雕、浮雕、镂空雕，铜的、铁的、玻璃钢的、塑胶的、石头的 —— 一件件、一群群矗立起来，成为一座座、一道道城市景观。是的，托“艺术”的福，我有了自己的公司，日子过得似乎不赖。似乎？是的，只是似乎。关系、打点、谈判、合同、贷款、讨账……统统与艺术无关，繁杂琐碎，但又离之不得。很有些时候，我感觉胸口堵，心里燃烧的火焰难以喷发出来。老麻笑道：“金总，钱里头有火呢！”

老麻是我美院同学，大我一岁，巧的是同月同天生，自然交好。毕业后，老麻北漂寻求前卫艺术，联系少了。前一阵他回来，在秦岭脚下的草堂寺跟前安身，就在我公司对面，门口悬一块不方不正的老榆木板，上书歪歪斜斜 三个字： “不二斋”，仿弘一法师的笔意。 我见了，觉着不俗，便敲门进去，竟然与老同学重逢。

老麻专画水墨佛像，清淡而有意蕴，日子也过得清淡而有意蕴。我羡慕他仍然执着于艺术，自嘲说：“别人以为我是艺术家，其实，早已经是生意人了。”

像一切成瘾的东西，艺术也是，一旦陷入其中，戒不掉的。 从捏弄出第一件作品起，我心中的艺术火焰从来没有熄灭过，虽然很多时候萎靡为“星星之火”，虽然很多时候假艺术之名干非艺术的活儿……换句话说吧，心向往之，却缺少真正的艺术作为，看似忙碌，只是为了肉体 —— 皮囊，活着的安然和体面，起码外人看来是这样的。

置酒畅聊，十几年不见，老麻竟跟我一样，也是跑家一枚。什么是跑家？

这是关中叫法，说的是走村入巷、挨门进户收古董老货的人。北京叫“呵街的”，上海叫“铲地皮的”，全国各地都有这样的人群，叫法不同而已。

对我和老麻而言，成为跑家不是为了捡漏儿，而是为了享受跑来跑去的那一种感觉 —— 寻找的感觉。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娃，游走乡间就像回到了童年，看见拴马桩上的胡人驯兽、木器上的彝鼎圭璋、佛龛里的观音菩萨……像陈年老酒，时间越长，这些古老艺术品的滋味越醇厚， 越发迸散原始的艺术感染力。 无可奈何的是，这些古老艺术品越来越稀少，越来越难以寻见。

每当胸口堵，心里燃烧的火焰难以喷发出来，我往往会离开繁闹的城市，去乡间跑一跑。

这一天，因为一件黄土地根魂的大型雕塑，甲方改来改去，到天亮，把我们的方案改得俗不可耐，艺术灵性几乎殆尽。我胸口堵，但为了钱，硬硬地把心里燃烧的火焰憋住。我给老麻打电话，咱出去跑一跑？

跑哪里？

没跑过的，离城市远，黄土地的根儿，有魂的地方，你来选。

你有多少时间？

地方选得好，停得住脚，两天三天无妨。说定啊，别再那样急乎乎。

前头有两次，刚出城没半钟头，我的电话响了，事急，分身无术，只好打道回府，让老麻很不爽。

这次即兴的“跑”，我认识了文老师。

下面的内容是我根据文老师讲述的录音整理的，与库淑兰和彩贴剪纸画无关的话删掉了。我和老麻一次又一次

的感叹、惊叹，还有我们一次又一次好奇的发问，也删掉了。感谢手机录音功能。抱歉文老师，录音未经他同意。如果他知道我录音，怕就不讲了，或者讲得放不开。

责 编 | 王越美

审 核 | 吴汉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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